成长就是离别的过程。

　　这是我说的话，而安妮宝贝会说：这是个告别的年代。

　　我没有看很多关于她的文字，只是在某个角落，我看到她的这句话，然后就觉得亲近。

　　成长不仅因为告别以前的岁月，还和很多的人告别，有些是生离死别。那是个注定痛苦和蜕变的过程。

　　我的2003年，我的秋天，我的外婆离开了我。

　　那天清晨，我很早就醒，我坐在书桌前，开着台灯，写一些文字，那时候我用笔写，我还不用电脑，我看到窗户上有着迷离的雾气，突然感觉很寂寞，冰冷的感觉，然后电话铃声响起，我放下笔，轻轻地拿起电话，接完电话后，我的双手开始颤抖。

　　我的笔平整地躺在我的桌子上，我无法继续握着它，我的双手在颤抖，我的外婆在这个早晨走了。

　　然后我发了条信息给Echo，我边喝着冰冷的白开水，边等着Echo回信息，但是她没有回我，她只是打了个电话给我，她的声音很轻，我把窗户打开，秋天的清晨的风很冷，我说，我很难过。

　　Echo说，我知道的……

　　然后我们开始沉默，忧伤蔓延，那些寒冷的风迎面吹过，来来回回。

　　木西曾经在那年那月问过我，他说，小七，为什么你最近很不开心？

　　我没有告诉木西，我是多么难过，我只是装做开心的样子对他说，我有季节性的忧郁症。然后木西作出倒地的样子，他微笑的样子很阳光，但是我却无法再去笑一次，因为那时候我真的想哭。

　　木西，你不知道，我有多么爱我的外婆。木西，我是外婆最喜欢的孩子。木西，即使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讨厌我，就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的时候，我的外婆却依然会爱着我。木西，可惜她走了。木西，我怎么去和你说呢？

　　所以我把我所有的不快乐暴露在Echo面前，她是多么好的朋友，她总是听我哀伤地讲很多事情，有时候我不理她的时候，她甚至会难过地哭泣。她也会把自己不快乐的事情和我说，所有的人都看到她的快乐，我却可以轻易地知道她为什么在难过。

　　后来Echo问过我，你现在还会想起你的外婆吗？

　　然后我望着白净的天空突然想起那天窗户上的雾气，想起我颤抖的双手，想起喝白开水时的内心的空白，想起那些刀刃般穿膛的风，想起我那支倒下的笔……

　　是的，我从来都没有很认真地写一篇有关外婆的文字，我一直都在逃避。有人说，越是难过的事情越难以启齿。

　　我的笔在那个清晨突然死去，那时候我的确在写文字，写有关我外婆的文字，但是当我接完那个电话的时候，我突然无法继续下去……

　　Echo看到我忧伤的表情不再说话，因为她已经明白我还是会想起我的外婆。

　　但是Echo不会知道很多具体的事情，她不会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外婆为我做了什么事情，不会知道我小时候是由外婆带大的，我的初中都是和外婆一起的，她一直照顾着我，从上高中开始，我就开始寄宿，然后离开了外婆的小屋，但是这些，小米会知道。

　　小米和我是初中同学，小米和R是我初中最好的朋友。

　　小米长得很漂亮，而R很可爱，她们是我曾经很珍爱的朋友。但是后来我们上了高中，R去了另一个区的省重点，我和小米则在同一所学校，却是不同的班级，那时候小米和木西在一个班级，后来文理分班，小米读了理科，木西读了文科，于是后来，我认识了木西。

　　上了高中后，我和小米因为班级的关系，开始不再像以前那样形影不离，我认识了很多的朋友，那时候我还不认识Echo，也不认识木西，他们都是我在高二的时候认识的。

　　那时候我和Z很好，那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，有着男孩子一样洒脱的气质，很倔强的性格，但是她什么事情都谦让着我。

　　她曾经在别人面前这样评价她的朋友，那些朋友也在我的周围，都是玩得不错的一群人，她说：你别看T总是说着别人怎么怎么不好，其实她只是表面这样说，她的心地是善良的，N却不管在背后还是别人面前总是很直接地说别人不好，自己永远是最好的，还有H，她其实很自私，很有心计的一个人……

　　她说着说着，却没有说到我，然后人家问她，那小七呢，她是什么样的呢？

　　然后人家说Z只是愣了一下，然后告诉人家，小七是个不错的孩子。

　　这些话人家转告给我听，然后我知道，Z真的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待，所以每次我偶尔对她生气，她总是以为我在发小孩子脾气，所以她不会生气，总是微笑地对我说，别不高兴，那样很傻。

　　但是有一次我对Z生气了，而且无论Z怎么劝我，我都决定不再和她做朋友了，我开始讨厌她了，因为她伤害了我的人格。

　　那时候有个男孩子喜欢Z，那个男孩子是学校有名的痞子一样的人物，于是她和他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，连老师也知道，那阶段老师频繁地找Z谈话，校园里依旧会传着他们的事情。

　　我们一大群的朋友也会在Z面前说起那个男孩子，而Z总是在回避，我记得那天，是在周末的一个漆黑的夜晚，班级里在放电视，然后我们在忽明忽暗的教室里说话，话题还是牵扯着Z和那个男孩子，Z说你们别提了好不好？那时候我们吃着话梅，我在一旁静静地听她们讲，后来我插了一句，我说Z你就承认吧，全校的人都知道了。

　　然后Z看着我，然后她把嘴里的话梅的核吐在我的额头上，于是我飞快地走开了。

　　她们知道我生气了，于是很多的人追了出来，但是我走得很快，那天我躲在小米的宿舍，我没有回自己的宿舍，连小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，她以为我只是单纯地想和她聊天，于是我们说到我们的初中，说到现在的学校怎么怎么不好。

　　后来，人家说Z那天买了夜宵想赔礼道歉，但是我都没有回宿舍，我想我真的是生气了，我无法原谅Z的卤莽，她伤害了我的自尊。

　　第二上早自习的时候，Z堵在了路口，因为她知道我是不会不去上早自习的，她堵在那里，像个小痞子，让我想起人家所谓的她的男朋友的样子，如此相似，我想绕过她，但是我走到哪个方向，她就堵到哪里，那时候很多的人都往教室跑，我觉得很多人都朝着我们看，于是我回头走了，绕了一大个圈走向教室。

　　一连好几天，我都没有理Z，也没有正眼看她，我一直低着头，表情苍白，我对自己说，我想理你了，Z.

　　后来Z站在我宿舍的门口让我出来，她始终都没有踏入我的宿舍，她说，小七，你出来，我有话要说。

　　我一直固执地没有出去，而Z始终站在那里，后来我的宿友说你出去吧，不然是你不对了。

　　然后我很不情愿地出去了，然后Z在宿舍的一个角落和我说话，那天月光很亮，Z忧伤地说，你不理我的那几天，我哭了几次，她说，人家都那样说，我没有生气，但是你不能那样说，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。

　　那晚Z告诉我，她不会喜欢男孩子，因为曾经，她上初中的时候，有个女孩子和她很好，她叫那个女孩子“老婆”，那个女孩子叫她“老公”，Z说那时候她们多么好啊，可是后来那个女孩子背叛了她，她接受了一个男孩子的追求，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，Z说我开始讨厌全世界的男人，我恨他们，所以我不会爱上任何男人！她说那个女孩子现在在XX高中，你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。这件事情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，我怕自己会难过……

　　我听着Z的话，心突然有点颤抖，我的表情在那个时候一定很紧张，Z说，小七，你会不会因为这讨厌我？

　　然后我看着Z，我看到她眼里溢满的泪水，我说不会的，真的。然后我飞快地奔回了宿舍，那时候我的心很乱，我一不小心窥探到了Z的伤口和秘密，我害怕，我不相信Z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，但是我被她的真诚打动了，我该如何去对这样一个有着伤口，有着病痛的人生气啊，她在生病啊，我怎么去绝情地毁灭我们的友谊？

　　那个女孩子的高中是和R同一所高中。那时候我和R会通信，小米也会和R写信，于是有一次，我在信上问，R，你们那一届有没有叫XXX的人，她的左脸颊有一颗痣。那些都是Z告诉我的，但是现在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，我忘记了，也许只有Z会记住。

　　后来R回信告诉我，有的，在隔壁班，R说那个女孩子长得还可以的，追她的人蛮多的，然后R问我怎么会认识的。

　　后来我也忘记了怎么回答了R，只是知道后来我R的通信越来越少，我甚至不知道小米和R是不是还继续着通信，因为我和小米渐渐疏远了起来。可是我和Z依旧还是朋友，我的不满开始被我隐藏，我开始在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，我只是希望Z好起来，她不要再病着，她要健康起来。

　　但是Z注定要和那个男孩子纠缠下去，校园里有关他们的传闻还是在继续，老师越来越变本加厉地找Z谈话，后来Z告诉我，她已经接受了那个男孩子，她说，其实一开始她并没有接受，但是那些无聊的老师总是喜欢把莫须有的东西加在她头上，所以她说，既然这样，我就真的和他谈了。

　　你看，Z正朝着好的方向好了，她也许正在健康起来，可是她却越来越颓废和绝望，她一点也不快乐。

　　人们开始在传言Z和那个男孩子总在夜晚单独出去。

　　但是我一开始并没有相信，我依旧希望Z能够健康，并且她的脸上要有着微笑。

　　传言越来越厉害。我终于忍不住找到了Z，我说，我看到你和他一起，我为你高兴，但是你不要因为老师的瞎说八道而做一些更加狂妄的事情，好吗？

　　我看到Z的脸色开始变化了色彩，她把我拉到一个卫生间，把门关上，那时候是晚自习的时间，卫生间里没有一个人，她很凶地对我说，你以为我乐意吗？你以为我快乐吗？她说我对他没什么好感的……

　　我说，那你为什么还是和他一起？

　　Z说，小七，你是个很好的人，但是你能明白我有多难过吗？

　　我说我已经开始相信那些传言了。

　　Z突然说，那好，我明天就和他分手，我和你一起，然后她把她的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，我愤怒挣脱了她的手，她的表情很顽劣，然后她笑起来，她说，小七，我知道有人在喜欢着你的……

　　我把门打开，我逃了出来，我把Z留在了那个角落，我开始憎恶Z那样的笑容，我厌恶她说的那句话，所以我和Z开始不再亲近起来，仿佛隔了一层东西。

　　那时候，我有很多的弟兄，都是班级里的一些善良的男孩子，我们只是纯粹的朋友，他们告诉我，那个叫Y的男孩子喜欢着我。

　　我总是假装生气地骂他们。然后他们告诉，那是真的。然后我会更凶的骂他们。

　　Z说，小七，我知道有人在喜欢着你。我的弟兄说，Y喜欢我。

　　他们都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喜欢着Y.Y总是沉默着不说话，他有点瘦，长相干净，眼神有点朦胧，别人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，他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抄作业，考试的时候偷看人家，他总是自己默默地做着题目，有很多的老师喜欢他回答问题，他吐字干净清楚，偶尔不会回答，会对着老师笑一下，然后老师会让他坐下。

　　他总是那么有礼貌，没有什么棱角，我那时候是多么痴迷于那样与世无争的男孩子啊。

　　可是我们依旧过着各自的生活，他总是在教室的一个角落，而我开始越来越聒噪地和周围的人说话，而我和Z却有些远了，但是Z依然会和我讲话，只是我从来都不会主动去找她。

　　我记得我喜欢过那个男孩子的那些日子，苍白不带任何音符，但是我无法诉说，也无法一个人独自吟唱。

　　后来文理分班，他分在我隔壁的班级，他也是选了文科，再后来，我看到他和一个长相甜美，身材微胖，个头很高的女孩子频繁说笑地经过我的教室。

　　那个女孩子和Y站在一起有点鲜明的对比，她和Y身高相差不大，但是绝对比Y胖，如果把他们两个放在两个地方单独看，会觉得Y没她高，她是Y的两倍大，但是他们还是幸福地在一起，我多么不想知道，也不想承认啊。

　　我的一个死党说，那天，她在一个空教室去拿凳子，开门进去，门背后居然藏着两个人，一个是Y，一个那个女孩子，当时Y认出了她，然后Y的脸迅速红了起来，而那个女孩子却丝毫没有什么变化的表情，然后死党又说了很多他们可能在门背后发生的事情……

　　我一直在人群里心平气和地听着，仿佛听着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一样，于是我再一起想起，中午，我经过教室的时候，Y和她经常会面对面地吃着泡面，吃完后Y会拿着两个空的纸面碗经过我的教室，然后扔到垃圾桶里……

　　毕业的时候，我终于忍不住让Y签了同学录，我只是拿出一本空白的本子，我让我的同学只要签下名字就可以了，随便用什么字体，不管我认不认识，所以所有的人都很听话，都只是签了个名字，字体各异。但是只有Y是签了名字还写了一句祝福的话的，但是我当时也叫他只要签个名字。

　　那时候，我心里有点酸楚，我以为我已经忘记和麻木了以前的感受了。但是我很明白，在Y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，一起欢笑，一起躲在门背后的时候，我就知道，他已经不再是我曾经喜欢的那个男孩子了。

　　我还记得那天我在公交站台等车，那天是高考真正结束的日子，最后一门是政治，我们考完了就可以回家了，我的口袋正好只有两个硬币了，正好是回家的公交车费，我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沮丧地等着公交，后来，我看到了Y，那个时候他站在我的前面，站在我的不远处，他一个人，在最后离别的时候，他一个人，站在站台，然后公交来了，他投了两个硬币上去了。

　　我们的公交不是同一班，是两个不同的方向，我看着Y上车的身影，眼睛还是在太阳底下模糊了……

　　我想起了我同学录上唯一一句祝福的话语。连着他的名字。

　　他应该是有点固执的男孩子吧，要不然，他明明听到我的话，却还是固执地多写一些呢？

　　但是他和木西的固执是不一样的，而且是完全不一样的。

　　那次，我把我的同学录摊开，说得直白点是，我把我的本子打开，想让木西签下他神圣的名字，结果木西拒绝了，他说，写那个东西完全没必要，我不喜欢，能记着就记着，记不住就算了，写在本子上又有什么用呢？要顶礼膜拜吗？

　　我看着木西不屑的神情，果断生气地合上了本子。但是木西依旧没有改变主意。

　　我的同学录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，除了Z和木西。

　　后来我真的讨厌Z了，因为那个痞子一样的男孩子在Z不在的时候，和我的弟兄说Z的一些事情，他炫耀地说Z在他面前脱光了衣服，Z对他说了哪些哪些让人心情愉悦的话语……

　　我还有什么理由去以为Z还是以前那个诚实善良的人，可是她的病真的好了，她开始喜欢上男孩子了，可是她是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啊？

　　所以我离开了，我以为Z还是会和以前一样说，我不理她的时候会难过，即使不哭泣，那么她也会难过的，但是她见到我一直都是点个头，微笑一下，有时候见到我甚至都低着头，好象没看见一般。

　　我们的友谊终于凋谢了，那些迷茫又斑斓的色彩全部暗淡，我和Z，终于无法再心平气和地说话了，她也不会把我当小孩子看，不会在我难过的时候说我傻，也不再爱那些不该爱的人。

　　后来，Z没有和那个男孩子在一起，她没有再和我们一大群的朋友融入，我们后来看到她和一个高高的，面孔苍白，沉默的男孩子一起牵着手，那时候已经是上大学了，后来听说，他们已经见过双方父母了，而且两个人感情很好。

　　那时候，我是无比虔诚地在祝福她，她终于康复了，她在以一种高尚的心情接受生活的洗礼，我相信他会对Z好的，他们一定要幸福，因为Z把从前的自己扔掉了，她为了他在蜕变，为了那个沉默苍白的男孩子而健康起来。

　　Z爱上了我曾经喜欢的男孩子的那种类型。我总是相信那种类型的男孩子是最会让女孩子沉迷的，比如我，比如小米，又比如Z.

　　小米以前会对我说，小七，我真的很痛苦，我爱上了一个男孩子，但是他那么沉默，我无法去靠近他。

　　小米的表情很忧伤，在她美丽的脸上悄然地绽放。

　　她是多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啊，可是她为了爱在变得面目全非，她的痛苦扭曲了她整张白皙的脸庞。

　　那个时候，我真的不知道，其实那个男孩子就是木西，小米没有告诉他的名字，她只是指给我看过，直到后来文理分科，木西坐到了我的前面，我终于认出了他，而木西的第一句话就是，你是认识小米的，对吧？

　　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，一切都是那么让人觉得无奈。

　　木西其实是因为小米才和我熟识起来的。我告诉过木西，其实小米爱过你的。木西说，小七，这些我都知道的。

　　然后我的表情愕然，因为小米的那些忧伤都是因为木西始终都没有知道她在着他，可是木西却那么清醒地知道着小米的情绪，可是他为什么那么不露声色呢，他也是爱着小米的呀？

　　木西说，小七，我不能轻易地去爱。

　　木西说，小七你以为我不知道吗？小米是多么好的女孩子，班级里那么多男生喜欢着她，可是她始终对着他们面色苍凉，她总会在远处用凄凉的眼神看着我，那时候我也是难过忧伤着的，我难道可以走上前，我说，小米，我在喜欢着你。我真的不可以这样的，我的母亲因为爱失去了很多，她总是告诉我要做一个有责任的男人，不能像我的父亲一样，要尊重女性。

　　小七，我的父亲不是个很好的男人，所以我身上有罪，我要加倍孝顺我的母亲，我要让她感觉不到她的伤口，所以我要隐藏很多自己的欲望。

　　小米多么好啊，春夏秋冬，我每天都在意着她。我以为小米一直都会在一个角落一样喜欢着我，就如我喜欢着她一样，遥远却又亲近，那是一种多么美好的感觉，可是班级里开始传言着有个男生和小米在恋爱了，他多么会哄她开心，他总是会买早餐给小米，小米会拒绝，他却乐此不疲地把买好的早餐偷偷地塞进小米的桌肚里，还会在小米感冒的时候买好多的药片和面纸给她，也会在她生日的时候精心地挑选礼物……

　　而我，什么都不会，我只会坐在教室的一个角落，沉闷地喝着矿泉水，写很多忧伤的文字，我发现，那些日子，我喝掉了很多的水，我总是不停地喝水，然后又不停地上厕所，我一直都在逃避，我无法不去承认，我还是爱着小米，可是我已经无法知道小米的情绪，她看到我总是把头低下，她不再会看我，所以我越来越难过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，我真的想哭了，在小米和那个男孩子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……

　　我说木西，有些事情我们终究无能为力的，我们只能忧伤，然后忧伤蔓延，我们就会沉默。

　　我说木西，小米喜欢吃茶叶蛋，她喜欢喝矿泉水，和你一样，她还喜欢收集乱七八糟的奇怪的石头。

　　木西说，小七，这些我统统都知道。我以前不喜欢吃茶叶蛋的，我闻着那味道就会吐，后来我总是看到小米的早饭是两个茶叶蛋，一瓶矿泉水。于是我开始偷偷地买茶叶蛋吃，一开始我吃着吃着就会吐，可是我还是舍不得扔掉，我一直在吃，后来我习惯了那种味道，我以为我离小米越来越近，小米也会越来越喜欢着我，永远在我面前，淡漠地喜欢着我，我甚至想以后我和小米都双鬓斑白的时候，面对面乐呵呵地吃着茶叶蛋。

　　我说木西你真的有点傻。

　　木西问我，他说，小米是不是真的很喜欢过那个男孩子呢？

　　我说，我不知道，因为后来我和小米渐渐陌生了起来，可能是不在一起的缘故，可是我和她以前聊天的时候，我知道小米正在喜欢你。

　　木西在那一瞬间有过很好看的表情，但是随即他的表情就凝重起来，而我也开始沉默，我想起了Z，想起了R，小米，甚至是Y，为什么我都在远离他们啊，我曾经是多么痴迷于有他们的生活。

　　木西说，小七，我有时侯太希望生活太完美，即使不完美，我也要变得完美，像剧本一样去演练生活，所以我放弃了自己很多杂乱又真实的念头。我真的不快乐。

　　他说，那天，文理分班后，我开始不能一直见到小米，有一次我坐在公交上，那时候我回家，人很多，所以我站着，在司机旁边，前面是宽大的玻璃窗，外面是宽阔的道路，然后我看到小米和那个男孩子肩并肩在走路，而我站在公交车里，只要小米一抬头，她就可以看到我，我无法想象有什么时候能让我这么张扬地出现在小米的面前，因为在透视镜里，我看到自己的面孔，我知道自己一点也不难看，而且我站在车里，表情孤傲冷漠，街道上的人都会看到我，而我只看到了小米，也看到了那个她身边的男孩子，他们都低着头，微笑着，我看到小米美丽的侧脸，那时候，我的车经过他们身边，我看着小米，我只是看着她，那一瞬间，我身不由己，我在车里，观望着那不属于我的浪漫和爱情，我甚至看到他们走过的街道旁的香樟是那么鲜绿，那一刻，我的眼睛突然就有泪水，但是我的额前的头发有点长，正好可以盖住我想要哭泣的眼睛，我低着头一直坐到我家前面的站台，然后见到我的母亲，我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的忧伤，所以我盛满微笑地和我母亲讲话，我把小米藏在我的微笑里，我把那些很坏的情绪压在了心底……

　　我以前听木西讲有关小米的时候，心里也有点难过，他总是会讲小米，而我从来都不讲我的一切，我只是一直在沉默，我把我的忧伤扼杀在沉默里，把我喜欢过的人们隐藏在情绪里，不会直白地对任何人讲。

　　或许在醉酒的时候，情绪无法把持的时候，也许我会把悲伤会统统溢出，像喝过的酒瓶一样，滴酒未剩。

　　有人说，人酒醉的时候最真实。可是我不喜欢喝酒，也从来没有真正醉过一回，但是木西说过，他醉过两回，所以他永远不会醉第三次。

　　那次是聚会，人家都在打牌，而只有我和木西在讲话。他于是就对我说他喝醉的事情。

　　他说第一次是填过高考志愿之后，他已经感觉到那些想念小米的日子已经没有意义的时候，心里很难过，于是那天，他一个人躲在房间，喝掉了很多白酒，他说那次他还没有真正醉的时候想打电话给我，想和我聊天，想问我小米的电话是什么，但是后来他说，那时候已经很晚了，我可能睡着了，即使知道了小米的电话，她最多会像普通的朋友一样和他说话，因为她还是和那个男孩子在一起，人家都说他们的大学在同一个城市，在同一个学校，木西说要我怎么去说怎么去做，我会去扬州的，我和她的生活都会朝两个方向的。

　　那一次木西醉得很厉害，第二天他头脑发涨，不想起床，也不想吃饭，精神恍惚，他的母亲后来进入了他的房间，看到了他喝过的酒瓶，木西看到了他母亲眼睛里模糊忧伤的表情，木西说，妈妈，我难过，我没有考上很好的学校。

　　然后木西的母亲变化了表情，她笑着说，傻孩子，以后别这样了，在妈妈眼里，你永远是最优秀的。

　　木西迷离地笑了，然后睡了整整一天。

　　木西说，我多么会骗人啊，可是那时候我无法骗自己说我不爱小米。

　　那一刻，我突然又想彻底醉掉。我想知道，我醉酒后，最怀念的那个人是谁？

　　但是大家都在休闲吧里打牌，只有简单的茶水和饮料，瓜子，花生，很不适合喝酒，而木西还在讲，还在讲他最美的烟火，一辈子无法观望的幸福。

　　他的嘴唇干裂，眼神疲倦，但是面孔依旧还是那么苍白。

　　他开始不说小米，他说到了琪，那个陌生的女孩子，说到了扬州，那个有些遥远的城市。

　　他说他的第二次酒醉是为了琪。那段日子木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实习了，后来拿毕业证书的时候回到了学校，那时候琪也已经找了实习的单位，她租了房子，那一次他们见面了，都很难过，于是木西和琪在扬州的街道到处走路，讲了很多感伤的话语，夜黑的时候，木西走进了琪的小屋，但是琪的房间很乱，简直就像打劫了一样，一点都不是以前那个很整洁的琪所经营的生活，刚开门的一瞬间，木西看到琪惊讶的表情，于是木西明白不是琪弄成那个样子的，一定是别人，木西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小偷进来过，于是木西的心收缩了一下，很惊慌，他问琪少了什么东西？但是琪笑了一下，她说不是的。

　　木西无法理解。琪说有人来过了。木西说是谁呢？琪沉默着不说话，这时候，电话来了，琪在电话里说，你刚才来过啦？然后琪又说，你看你把东西乱摊了一地，简直像打劫了一样……

　　木西说他那时候像个傻子，呆在一旁，因为他听到电话传出的是个男声，木西的心突然就凉下来了。

　　琪接完电话的时候，木西问她，他是谁？他怎么进到你屋子的？

　　琪没有回答那个人是谁，她只是说他有她小屋的钥匙。

　　木西说那时候琪的表情有点惊栗，有着无法形容的慌乱，木西说他为什么会有你的钥匙。

　　琪说是她给的。

　　然后木西没有再说什么，他把门重重地关上，他飞奔到外面，那时候扬州城开始流光溢彩，灯光明媚，明晃晃地折射过木西忧伤的情绪，那些风在杨柳送过的方向没有温暖的气息，全部都是冰冷的，统统都是阴霾的。

　　木西说我无法阻止自己的悲伤，那天他穿着很多口袋的裤子，他把手机放在其中一个口袋，那些口袋很大，松松垮垮，木西走路飞快的时候，即使手机震动都无法感觉得到，木西说他那次买个三小瓶白酒，藏在其他的口袋里，他边喝酒边走路，他朝自己陌生的方向走，他说其实那次虽然他走得很快，并且喝着酒，虽然口袋那么松垮，他的手机没有设置声音，只是震动，但是他还是感觉得到手机震动的声音，他一直都没有拿出来，他知道那一定是琪打来的，可是他在生气，他无法去埋藏自己的愤怒，所以他喝掉很多的酒，后来不知不觉木西又来到了琪租住的房子的面前，那时候他已经开始醉了，木西说，他想躺在琪房子的过道里，于是他顺着楼梯爬到那里，那里有个阳台，木西靠在那里，他突然听到门打开的声音，于是木西警觉地想逃跑，但是木西说那时候，他听到的甚至看到的是琪对面的人打开门的声音，于是他没有逃跑，他又继续望着阳台的前方，喝着最后的一瓶酒，但是几秒钟后，琪来到了木西身边，她用手搭着木西的肩膀，木西说那时候他的眼皮在不自觉地下垂，可能是幻觉，但是他看到的真的是琪，于是木西奋力喝掉了剩下的酒，琪和他争夺，木西一把推开了琪，木西终于喝掉了，他真的醉了，琪想把他扶进屋子，而木西已经彻底站不稳了，他说他不知道后来琪怎么把他扶进屋子的，只知道，自己全部的情绪都已经麻木。

　　第二天，木西醒来的时候，头很疼，她看到琪坐在床边，琪什么都没有说，木西也没有说话，他掏出手机，看到手机显示有46个未接电话。

　　木西出走了三个小时，46个未接电话，三瓶酒。

　　琪突然说昨天我担心死了，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呢？

　　木西看到琪哭泣的脸庞，看到她疲倦的的面色，但是木西说那时候他的头很疼，他还在生着气，所以看着琪，他只是在沉默。

　　琪说，木西，那个男孩子是她父母喜欢的，她没有办法，她无法去拒绝。

　　然后木西什么都没有说，很快就离开了扬州，木西说，那时候我真的恨琪，但是我无法改变什么，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。

　　木西说，我不会再醉第三次，因为我所有有关爱的忧伤全都散尽，我已经没有情绪再去忧伤了，也没有那些时候来得更为深沉的沉沦，所以我失去了这样的资格。

　　对于琪，木西说，她其实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，可能是她太贵重，所以我无法去拥有。

　　木西说那次他没有问琪为什么在他刚到达她房子面前的时候，琪就走出了屋子？为什么第二天琪眼神忧伤，神色疲惫？

　　在木西最后一次见到他深爱的扬州女孩的时候，木西终于忍不住问了她。

　　琪说那次在她打了46个电话后，木西却丝毫都没有回应的时候，她很担心，于是她准备出去找他了，那时候木西说已经快到午夜12点了，但是琪还是没有睡着，她不停地打电话给木西，不停地担心他。

　　琪说木西，以后你不要再喝酒了，那次你喝醉了，总是在沉闷地哭泣，我知道我很坏，可是你不能那样折磨自己，那次我很难过，我也哭了，我叫你不要哭，但是你一直在哭泣，木西，你总是那么沉默，那次你却一刻不停在发出难过的声响，木西，你叫我怎么不难过呢？

　　木西说，小七，琪让我不要再醉酒了，所以我永远都不会了。那天我忍不住请了假去看她，发现越是到最后，我就越留恋，也就越有很多的话要对她讲，所以我买了点酒，我想那些酒我和琪喝下去，不会醉，正好可以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，把自己难过的情绪麻木掉。

　　但是喝酒之前，琪说她手上有点皮肤病，买了点药找不到了，所以要木西找。

　　琪在洗衣服，木西找遍了很多地方地方都没有找到，后来在琪的铺盖的最底层看到了一个东西，木西拿起的一瞬间，惊呆了，那个上面有三个字：避孕套。

　　那时候琪在卫生间里，流水声遮盖了一切，也遮盖了木西难过愤怒的情绪，木西什么都没有说，他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喝啤酒，木西说他很不喜欢啤酒，但是他面无表情地一直在那喝，不停地开启罐头，胃里一直有气体往上冒，无法平息他的愤怒，在喝到最后第二听的时候，木西说，他又开始有点眩晕的感觉，但是没有醉，那时候琪洗好了衣服，她在叫木西，木西没有回答，他在厨房里想要喝掉全部的啤酒，但是琪走到了木西的面前，她生气地看着木西，她说，木西，你在干什么呢，怎么喝那么多酒？木西喝完那听啤酒后就走进了房间，他躺在床上，关了灯，什么都不说，黑暗中谁都看不到谁的面孔。

　　木西想起他的大学，想起那些情侣手牵着手很张扬地在周末说要彻夜不归，想起他和琪那些单纯美好的日子，琪永远都是天使，木西知道到最后他不会和琪一起的，所以他还是要琪完整地属于那个可以拥有她的人，木西曾经天真地想，这样琪就不会责怪他，会记得他是以一种最圣洁的方式爱着她，木西说，那些完美的念头一直在牵扯着他……

　　在琪感觉得到木西不开心的时候，琪用轻柔的声音问木西，为什么不说话，为什么不开心？

　　然后木西把那个东西塞到了琪的手里，他自己立刻就起身，来到了厨房，毅然扯下了最后一罐啤酒，琪来到木西面前，她说木西，你别这样，你把它留个我，好吗？木西。

　　木西没有停止，动作连贯，丝毫没有犹豫地喝完了全部的愤怒。

　　琪说木西，是我不好，我真的错了。木西想起那次，木西说要看望琪，然后琪怎么都不要木西去看她。木西说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记了？

　　琪说，木西，我对不起你，我想逃避。

　　木西却在手机里乐呵呵地回复说，傻瓜，说什么呢，我一定会来的。

　　原来琪一直在内疚着，她说木西，我最爱的人是你，我身边的人就像是一些风景，我可以不在意，甚至一直都在麻木，但是我知道见到你，我知道我无法像看风景一样看你，因为我爱着你啊，可是我为什么会这样呢，我自己都不知道。

　　木西说琪，你爱他吗？

　　琪摇了摇头。

　　那你为什么同意他那样做呢？

　　木西，他说我的心一直不在他身上，他以为那样就可以得到我的心。

　　那在那一刻，你有没有想到我，是不是把我彻底忘却了？

　　木西，那一刻，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，但是我已经来不及拒绝了，我已经陷入了一个深渊，黑暗无比，木西，我觉得那一刻，我和你真正告别了，你一定会厌倦我的……

　　木西的酒力开始强盛起来，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醉，所以他装作醉了的样子说，琪，我不爱你了，你已经不配拥有我的爱了……

　　琪抱住木西，她说木西，我错了。

　　木西冰冷决绝地推开了琪。

　　那次琪为木西做了饭，她说她只会爱的人做饭，那天木西到达扬州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半，而琪做好饭没有动一下，一直等到木西过来。

　　琪在那一刻想着木西。

　　琪哭泣着说，木西，我一直都爱着你的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所以第二天，木西收敛了那些不愉快的情绪，他想最后一次要让琪不难过，琪还是那么纯真，还是在爱他。

　　那天他们吃着油条，喝着豆浆，木西最后一次走在扬州的街道上。

　　离别的那一刻，他看到他最心爱的女孩，穿着鲜红的衣服，木西说，他最后望见她的时候，正站在车里，那时候他想哭泣。

　　他最后一眼望着扬州城里那个最钟爱的女子。

　　又一次想起曾经的画面，有关小米，他坐在公交里，小米和他的男孩子肩并肩在走路……

　　然后我也想起了Y，想起了那次高考结束的日子，那次Y走上公交的瞬间，心里所有张射的忧伤，在烈日下蜿蜒曲折……

　　我和木西最后都沉默了，我知道他在扬州绽放的烟火在渐渐熄灭，他的那场华丽忧伤的爱情即将散场。

　　木西最后又说了一句，几天后，琪打电话给木西，她说她和那个男孩子分手了，因为他，木西愤怒忧伤了，琪说她不要看到木西难过的时候，即使是沉默也不要在难过，所以她选择和他分手，让木西那些伤口无处安息……

　　我听完后，毫无征兆地想了我的外婆。在城市的街道，我满面灰尘疲惫忧伤的时候，我其实一直都会想起过往的事情，但是我一直都在拒绝去怀念我的外婆，我怕自己还是会无法抑制的难过，但是这一次，我没有喝醉，却又那么热烈地想起了她，在木西难过氤氲的脸上，我看到他的无奈和心碎，所以我想起了我的外婆，原来我一直都没有将她遗忘掉，我一直都把她藏着。

　　我默默地说，外婆你不在的那些日子，你看，我一直都是在怎样生活啊？

　　木西说，我以后会更加难过的，因为爱她所以寂寞，因为寂寞所以更想念她。

　　然后木西起身，他去了洗手间，他抽了很多的烟，面色灰暗，而我的心也阴暗了下来。

　　那一刻，我一直在想我外婆，几年来，所有埋藏的情绪统统溢出，像开了闸门的洪水一样。

　　原来有些忧伤注定了怀念，也会让人醉生梦死地寂寞轮回。

来源：未知